1、禾木


  我了解上帝的脾气

  因为

  我去过他的后花园


  人们用自然倒下的树木

  搭建小木屋

  木头活着的方式远多于树


  风追着草在跑

  草时不时给风一个趔趄

  风分了心

  有的风把云彩扯薄

  有的风吹掀着游人的衣袂


  草原上的马儿,悠闲地吃了一天的草

  傍晚再看时,好像还在早晨的位置

  鹰在空中翱翔

  无论哪个角度观察,背景都是青山


  秋天是出色的油画家

  涮笔的水把禾木河染得五彩斑斓


  在禾木

  众生平等

  我看虫是上帝

  虫看我是上帝


  2、华藏寺


  灰尘漫不过高山

  山下是尘世

  山顶是净土

  总有一种清脆,敲碎杂念

  总有一种升腾,端正三观


  在金顶

  方悟

  太阳翻越了崇山峻岭

  才照亮了世间的角角落落


  3、戏马台


  伫立碑亭,久久回味

  一个失败者,是怎样赢得身后之名的


  是推翻王朝的农民领袖

  是爱情悲歌的主角

  是历代才子佳人眼中的鬼雄


  江山和爱情摆放天平的两端

  霸气置于中间

  爱情每增加一分柔媚

  江山就少了一分铁血


  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归隐江东

  耕几分田,喂几只鸡

  养几个娃

  累了,共饮几杯小酒

  闲了,同唱几首楚歌

  可好?


  邀一轮明月,澄澈戏马台的夜色

  静坐在台阶上

  听石头讲述玄妙


  4、一朵花,开在心灵的高海拔地区


  仰望博格达峰的时候

  阳光恰巧滑翔在雪山顶

  折射的光,在我眼里一直闪耀


  在天山天池

  鸟儿在自由地飞

  溪水在淙淙地流

  云杉在葱郁地长

  嫩芽从泥土里冒出来

  枯树在原地方倒下去

  生长或腐朽皆如此自然


  乘着木栈道

  我企图抵达巅峰

  一朵花拽住了我的翅膀

  淡雅,纯洁,清爽,奔放

  恍若被圣水喂养大的花仙子


  在尘世,物我两忘很难

  在白雪皑皑的天山上

  在白云朵朵的碧空下

  在一朵盛开的花朵旁

  却很容易

  世间再也无我

  那块山石,那棵小草

  那堆顽冥不化的白雪

  那汪恋恋不舍的泉水

  或许是我


  你若来

  或许是你


  5、竹林寺


  鸟鸣是绿色的,在竹林翻滚

  看不见一只鸟儿


  晨曦接收了星光所有的荣耀

  白让黑

  退到光鲜的背面


  浮躁的心沉稳下来

  像一片浮云,融入云海


  人生的起起伏伏

  如同一片竹叶,无非是

  风来,掀起绿浪

  雨打,涤荡尘埃

  老去,悄无声息


  只有笋知道

  枯叶为什么要变成腐土



  诗人简介:关祥海,男,现居徐州。一个俗人,心中常有诗意,皆因生活中有许多感动。著有诗集《近是水 远是海》。


  鲍鲍点评:

  诗歌是人类的特例,诗歌也是人类的惯例。诗歌是诗人审视自我与客观世界关系的再现,它要解决的,正是诗人在诸多关系中梳理出的现实处境。

  在《禾木》,诗人看到木头看到风看到河水看到青山,而在这些客观物象背后潜伏的,正是诗人自己。这样的关系是一种物与我的关系,也是一种本我与真我的关系,因此才有了结尾的“我看虫是上帝/虫看我是上帝”,这种物我关系之间的相对性,在这组诗中有着广泛的所指。

  在华藏寺里看太阳,又像看到了自身。那个要翻山越岭才能够照亮世界的太阳,它所布撒的,除了自己的光亮,还映射着人与世界关系的普遍性:人类也像太阳,在他布撒自己的光亮之前,他得先找到属于自己的崇山峻岭。

  在雪山顶上,你,我与山泉、白雪、小草相互置换了身份,这是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感与无力感的写照,也是人与自然相融相洽的呼应。而这样的写照与呼应,在《戏马台》更多了一份穿越历史的悠然与惬意。那些历史靠时间和空间的手段遮掩住的真相,在一方戏马台上暴露无遗。诗人因此勘透了人与历史的关系:不做英雄才子,不在爱情与江山的两端撕扯,只愿与几分田,几只鸡,几个娃同歌同饮。取不求之求,做不舍之舍。这其中深藏着宏大与卑微、浩荡与渺小、慷慨与平凡之间的一一对照与取舍。

 

  鲍鲍,原名鲍丰彩,山东莒县实验高中教师,有诗歌、小说、散文、短论等五十余万字发表《半月谈》《光明日报》《小小说月刊》《半岛都市报》《今晚报》等报刊杂志,多篇作品入选各年度选本以及中学生阅读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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