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0日至12月2日,云南反腐警示专题片《围猎:行贿者说》播出,多对行贿受贿关系被首次曝光。该专题片起底“围猎”现象,解析“围猎”机理,揭开温情面纱下的真实面目。
11月30日晚的首播,6名“围猎”者和5名被“围猎”者“现身说法”:
重庆商人程绪库,“围猎”云南机场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周凯;
不法商人鲁逸荣,行贿云南城投原董事长许雷;
不法商人孙钢,行贿滇池国家旅游度假区党工委原书记罗建宾;
昆明市原副局长昌宏,行贿省司法厅原副厅长赵立功;
曲靖市公安局二分局原分局长赵树云、省煤炭工业管理局原总工程师杨浩,行贿省农垦局原副局长冯学忠。
其中,被指向云南原省委书记秦光荣行贿60万元的云南城投原董事长许雷也公开忏悔,称自己走进了美色、金钱、权力这个怪圈。
“围猎”一词,本意是从四面合围起来捕捉动物,在反腐败斗争中,是指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拉拢腐蚀党员领导干部。
梳理党的十八大以来领导干部违纪违法案件,很多领导干部出问题,就是由于没有抵制住形形色色的诱惑,成为不法分子的“猎物”,最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些不法分子是如何挖空心思“围猎”领导干部的?“围猎”之下,有的领导干部为何会“败下阵来”?如何斩断“围猎”和甘于被“围猎”的利益链?
专题片中,“围猎”者和被“围猎”者以惨痛教训“现身说法”,令人警醒。
“美色的螺丝松了后,
就把金钱的螺丝给松了,最后权力的螺丝也松了”
在鲁逸荣行贿许雷一节,专题片详细介绍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令人警醒。公开报道显示,许雷出生于1966年10月,早年在云南建工集团工作。2005年,云南城投集团的前身——省城建投成立,他便出任董事长,直至2019年5月主动投案。
鲁逸荣称,自己2002年起做房地产投资,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许雷,看中他国企的背景、权力,可能带来更多的商机。
最开始,鲁逸荣先借给许雷50万,拖了一年多也没还。后来许雷到了云南城投,有了业务往来。他便撕毁借条,表达“忠心”。2003年至2017年,他对许雷“关怀备至”,累积输送1600余万元。而许雷成为他的铺路石,或者给项目,或者给资源。
“我对钱有欲望,因为要应付女人,应付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和开支,维护这些关系。”许雷自述,除此之外,他还通过攀附秦光荣解决了副厅,攀附白恩培解决了正厅,尝到了甜头。
“美色的螺丝松了后,就把金钱的螺丝给松了,最后权力的螺丝也松了。这样就走入了美色、金钱、权力这个怪圈了。”许雷忏悔道,这是一条邪路,不管你以后升到多高的位置,总有一天会出事,爬得再高也会掉下来。“我自己都想不通,我就觉得自己的良心被狗吃了。”
2019年11月,许雷被双开。云南省纪委监委的通报称,其严重污染城投集团政治生态,并且毫无政治底线,千方百计攀附领导干部及其家属,还威胁纪检干部。
今年4月23日,大理中院在昆明公开开庭审理许雷涉嫌犯受贿罪、行贿罪、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罪一案。
公诉机关指控:许雷收受他人贿送的巨额财物,共计6529万余元;2000年至2009年期间,许雷分二十次共向云南省委原书记秦光荣行贿人民币60万元,谋取不正当利益;2010年至2018年期间,许雷超越职权,造成国有资产损失共计16347万余元。
一位不法商人:
“从我们的角度,我们就是猎人,这些领导就是猎物”
专题片还披露了重庆商人程绪库“围猎”云南省人大财政经济委员会原副主任委员(时任云南机场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周凯的过程——
通过朋友介绍,程绪库在饭局上结识了周凯;此后,每每得知周凯要回到成都家中,程绪库就提前去机场接他,一步一步靠近他同他攀关系。
此后,两人就像“谈恋爱”一般开始相互试探:程绪库第一次送礼,送的是一块手表,周凯让司机分两次把钱还给了他。虽然送礼未成,程绪库却意识到:“只要他不排斥和你交往,就已经是机会了”。
再往后,周凯每次回成都,程绪库都会约他一起吃饭。两人成长经历类似,有共同爱好,交往多了,彼此间的信任建立起来。“认识以后还是觉得这个人比较放心,也没想过他会害我。”周凯说。
然而在专题片中,程绪库暴露了真实目的:“我们花很多心思去揣测他、观察他、了解他,花很多精力去逢迎他、讨好他,花很多的钱,哪怕是东拼西凑也都要满足他的要求,这就是一个‘投资’,这个‘投资’是属于一本万利的事情。”
程绪库赤裸裸地说:“在我们眼中,他就是我们获取利益的一个工具。我们的目的,就是要从他们身上获取更大的利益。没有谁从一开始会说,是抱着交朋友的目的去的,所以跟我们交往也是很危险。”
据专题片透露,认识周凯3年间,程绪库的“围猎”渗透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周凯也没有想到权力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大利益,“他最后数钱,都已经数到害怕了,他觉得这个已经不是在数钱,而是自己在给自己‘坟头’撒纸了”。重金辅助下,程绪库顺利打通了周凯权力和资本之间的变现暗道。
“围猎”三部曲:瞄准猎物,抛撒诱饵,猎而食之
什么样的对象最好“围猎”?
对此,“围猎”者程绪库有一番“高见”:“一是行事作风很霸道,如果一个领导在单位按照规矩规则办事,我们没有‘围猎’的机会,他行事作风霸道,他才可以去突破一些规矩规则。另一个是喜欢追求奢侈生活,有很多爱好,他的爱好超出他自身的经济能力。这样的领导,是我们喜欢去‘围猎’,喜欢去攻陷的。”
作风霸道、生活奢侈、毫无节制,程绪库正是照这样的“标准”,瞄准自己的“围猎”目标。
这只是第一步。在行贿者看来,第二步“抛撒诱饵”,是“围猎”三部曲——瞄准猎物、抛撒诱饵、猎而食之中最难的。它需要两个条件:行贿者需要乔装打扮;行贿者需要各式各样的行贿“工具”。
专题片讲述了不法商人甘健邑“围猎”云南国有资本运营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刘岗的过程——
平常见到刘岗,甘健邑总是点头哈腰,甘当小弟,但他觉得这还不够,又仔细研究刘岗的爱好。刘岗烟瘾大,他一到周末就拿四包烟来,在刘岗家花园里陪他聊天;刘岗忙于工作,家里关照比较少,他就天天过去帮忙,刘岗媳妇和孩子都把他当成了自家人……
一次,刘岗用甘健邑的车去旅游,甘健邑放了5万元钱在车上,刘岗收了,甘健邑觉得可以跟他提要求了。而在“温水煮青蛙”式的“围猎”中,刘岗内心的党性原则也渐渐松动了:“这些老板在我的帮助下发了财,在未来我有困难有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帮帮我……”
此后,刘岗违规托管私人公司,在未签订借款协议、约定利率和还款期限的情况下,违规将1.02亿元借给甘健邑个人使用。
投其所好、打感情牌,这只是“抛撒诱饵”的伎俩之一。在专题片中,女商人何清帆以“谈恋爱”的手法,从昆明市公安局五华分局原局长涂力军手中承揽了2.1亿元项目。打完“感情牌”,何清帆又打“影响牌”:为了拿下昆明市公安局呈贡分局原局长肖为民,她一个电话把上级领导的秘书叫过来,为自己营造气势,向肖为民施加影响,进而达到“围猎”目的。
“‘围猎’往往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它隐藏在日常生活、友情或亲情等外衣之下,比如以‘感情’为幌子异乎寻常关心,以‘朋友’之名违规吃请送礼,以‘情谊’为遮羞布徇私帮忙,但掀开温情面纱,真相往往是丑陋的:‘围猎’者所图,仍然是领导干部手中的权力。‘抛撒诱饵’的最终目的,是要‘猎而食之’。”北京大学廉政建设研究中心副主任庄德水说。
从“拍马”“骑马”,到“打马”“落马”
“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在“围猎”者与被“围猎”者上演的“二人转”中,“利穷则散”的戏码频频上演。
张勇,云南省文山州某房地产公司负责人;付加兴,云南省文山州人大常委会原主任。
两人曾长期是上下级关系。付加兴任文山州委常委、文山县委书记时,张勇在文山县驻昆明办事处任职,此后文山在北京建办事处,付加兴推荐张勇任办事处主任。那些年张勇生活贫困,回家看望父母的钱都是付加兴掏的。
张勇退休后,付加兴又主动带他做项目,此后张勇承建了文山州人大一期家园项目,赚到“第一桶金”。事后,张勇拿出一半利润,送到付加兴面前。付加兴当时“内心很激动,认为没有看错这个人”。
张勇曾无数次在付加兴面前表白,称付加兴是他的再生父母,是他的贵人,他所有的财富都是付加兴给予的。付加兴也一直认为,张勇重义气,不会出卖自己,“我们平时相处就像亲兄弟一样,有种山盟海誓的感觉”。
然而,一旦面对即将承担的法律责任,所谓的“友谊”就变得不堪一击。
2018年,张勇被查,没过多久,付加兴就被张勇举报了。
张勇说,付加兴前期帮他时未图回报,“我没有钱,他也帮我,到后期帮我,已经有了贪欲在里面,帮我的过程中他为自己谋利1400多万元”。
“我想到付加兴这些年对我的好处,但完了我还是决定要供述他。”张勇说。他先是口头交代了自己和付加兴的犯罪事实,第二天又配合纪委同志做了笔录,“既然要交代,就彻彻底底的,把它说清楚,做了笔录之后,整个人就轻松了”。
身陷囹圄之后,付加兴说:“不管他说得多甜言蜜语,喊你爹妈,喊你大爷,喊你恩人,你都不要当真,我就是当真了。”他也意识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自己的错。”
专题片中,云南省委财经委员会办公室原副主任王俊强用“拍马”“骑马”“打马”“落马”,来概括“围猎”者与被“围猎”者之间关系地位的转变,以及双方角力的过程:
我跟一个商人认识后,他对我无微不至,表现得像个忠实的家奴,这是“拍马”;
博得我的信任后,他开始在外面“骑马”,以我的名义招摇撞骗,甚至说想要当官找他;
到了后期,他也穷困潦倒了,因为他知道我和李某某的情人关系,就要挟我们跟我们要钱,这是“打马”;
最终正是他致使我“落马”。
面对无所不用其极的“围猎”
领导干部要保持足够警惕
“我先设定一个某某领导,不管是国有企业也好,政府的领导也好,我把他当成猎物,怎么用猎人的智慧狡诈去给他下套。”
“当我们把这些利益,把这些金钱摆在你们面前的时候,请你们一定要小心,要保持足够的警惕,一定要有足够的安全距离,往前踏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专题片中,“围猎”者这样现身说法。
“纵观‘围猎’与被‘围猎’的案例,缺口往往是从领导干部自身、家人亲属、身边人打开。”中国社科院当代中国研究所研究员张星星指出,领导干部都要管好身边人,净化朋友圈,铸起抵御“围猎”的铁甲金身。
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部教授刘嘉分析了领导干部被“围猎”的三个回合:
第一个回合叫非对称互惠,“围猎”者不断向官员输出资源,却从不要求任何回报或只提出很小、符合规定的要求,其目的是要掩盖交往的利益目的;
第二个回合叫情感性输出,“围猎”者输出的资源,通常专投被“围猎”者所好,较好地满足了其在精神层面上的偏好,被“围猎”者先是念念不忘、难以割舍,然后开始享受这段关系,最终甘于被“围猎”;
第三个回合叫循序渐进,“围猎”者开始时只是采取登门拜访、请客吃饭、日常小礼物等普通的人际交往形式,关系紧密后,逐渐加大腐蚀的成本投入。
此时,被“围猎”者防御心态逐渐减弱,把“寻租”当成是朋友之间的帮忙。
“面对利益集团无所不用其极的‘围猎’,领导干部要保持足够警惕。”刘嘉说。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能不能防得住‘围猎’,根本上还是取决于被‘围猎’者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个‘总开关’。”庄德水说,穿名牌、坐豪车、住豪宅,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到最后人还是空虚的。能够为党和人民建功立业,得到组织和群众的认可,人的内心才是充实的。党员干部首先还是要补足精神之“钙”,筑牢信仰之基。
对巨额行贿、多次行贿的
严肃处置,坚决斩断利益链
行贿与受贿是一根藤上的两个“毒瓜”,“围猎”行为性质恶劣、影响极坏,不仅破坏亲清政商关系、损害营商环境,还严重败坏社会风气、污染政治生态,必须坚决清除。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坚持受贿行贿一起查。十九届中央纪委四次全会再次强调,要“坚持受贿行贿一起查”“对巨额行贿、多次行贿的严肃处置,坚决斩断‘围猎’和甘于被‘围猎’的利益链,坚决破除权钱交易的关系网”。
行贿者之所以胆大妄为,一个重要原因是违法成本过低。必须坚持受贿行贿一起查,防止只惩戒受贿者却让行贿者逍遥法外的现象发生。
近年来,云南省纪委监委坚持“查受贿带行贿、查行贿带受贿”,在对受贿案件进行审理处置时,连同行贿人一并提出处理意见,提交省纪委常委会、监委委务会研究审议,并综合运用留置、纪律处分、谈话函询、教育约谈等多种措施强化对行贿人的处理,特别是对巨额行贿、多头多次行贿,在党的十八大后不收敛不收手的,依法移送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云南省纪委监委还联合检察院、法院等部门梳理云南省追赃和追缴不正当利益工作情况,明确追缴条件、程序、范围和责任,合理运用纪检监察建议等手段,既推动追缴行贿人财产性不当得利,也追缴政治待遇、职务晋升、资格资质、荣誉奖励等附带性利益。
据了解,一些地方还建立行贿人数据库,将“围猎”党员领导干部、存在行贿行为的企业和个人列入黑名单,实行动态台账管理。
来源: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长安街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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