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业种植、水利工程、医药养生、天象观测、阴阳历法、军事谋略、建筑、印刷术、手工艺制作等与生产、生活、健康安全等密切相关的地方,古中国人有发明创造,对人类文明有较多贡献,但总的来说,中国传统文化不大注重研究自然物、自然现象,旧中国人对近现代科学贡献很少。
隋朝施行科举制度以来,古中国的知识分子大多把一生的主要精力用在诵读儒家经典上,可见,科举制度强化了中国人这种重经典、轻实践的倾向;在这种社会氛围中,一般民众挣扎于谋生道路上,更难有钻研科学的动力与精力。
这种文化传统导致古中国人不能以科学的态度看待日食、月食、彗星出没等特殊天象,以及瘟疫、地震、蝗虫、水灾、旱灾、酷寒等自然现象,古人视之为“灾异”,并从泛神论、天人感应等视角加以观察、记录和解释。
西汉刘向著书《洪范五行传》,集中表现了天人感应思想。他认为,天、人、社会之间,有着某种内在的神秘联系,通过阴阳五行相互沟通,彼此感应,体现天意,以实现儒家之“正道”。班固在其著作《汉书》中首创《五行志》,记载日蚀、月蚀、星体变异和各种灾害以及阴阳学说,为后世历代正史所继承。
历代地方志对当地出现的“灾异”现象皆有所记录,这些记录为后来的科学家提供保留了许多珍贵的历史资料,古人对其中某些现象所做的解释,也保存了古人的“原始思维”,从史料学角度看,这些显得幼稚的滑稽可笑的“原始思维”,仍有一定的历史价值,应予足够的重视。
下文分类整理明清六种江浦县志的有关记述。
一、对天灾的记录
正统四年(1439)八月,大风。时扬子江渡者多覆没。
正统十二年(1447)夏,大蝗。
天顺五年(1461)五月,大水。
成化元年(1465),水。
成化六年四月,大水,免税。
成化八年七月,大风雨,江溢。
成化九年七月,水灾。
成化二十一年,大水。
成化二十二年,旱,民饥。
弘治元年(1488),大旱。
弘治三年夏,旱,既而大雨,冬大雪月余。
弘治十六年(1503),浦子口城圮于江潮。
弘治十八年七月,大风,潮溢,江淮卫船多漂没。
正德十二年夏(1517),大雨,水涨江溢,(县城)街衢可通舟,溺居民、没庐舍甚众。
正德十五年,大风。
嘉靖元年(1522)七月,大风,水灾,减田场租税。
嘉靖二年,夏秋大旱,绝禾稼,遣官赈之。
三年夏,大疫,死者相枕于道。
嘉靖十年,江溢没田。
嘉靖十四年,旱蝗。
嘉靖二十三年,夏秋大旱,饥。
嘉靖二十四年夏,大旱。
嘉靖三十三年,大旱。
嘉靖三十九年,大水。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雨木冰。
万历四年(1576)三月,雨雹。
万历七年春,大雪。
万历十六年,大水。
万历十七年大旱,秋,大役,知县梁祖龄设粥施药,全活甚众。
万历二十七年,大水。
万历三十年,春,大雪,
万历三十一年,秋,大疫。
万历三十二年,夏,大旱。
万历三十六年,夏,江水泛溢,田庐淹没者甚众。
万历四十一年,大水。
万历四十三年夏六月,大雨,(县城)城内水深三尺,损田庐甚众。
万历四十五年四月,府尹姚思仁俸钱给乡民,督令捕蝗,蝗患遂息。秋,大旱。
崇祯十一年(1638),旱荒。十三年荒甚,知县李维樾设粥厂,全活无数。
清顺治六年(1649),水涝。
顺治九年大旱,潮水涸,谷价贵。
康熙二年(1663)九月,江水泛涨,舟行街市。
康熙六年蝗。
康熙十年,大旱。
康熙十八年,大旱,民饥,草根树皮皆食尽。开厂赈恤,存活甚众。
康熙二十九年十二月朔,大雪,积阴五十日方霁。
康熙三十年正月朔,雨木冰。四月,大风,屋瓦皆堕,黄埃四塞。
康熙三十三年八月,大雨雹,伤禾稼。
康熙三十八年二月花朝,大雪盈尺。越十日,又大雪尺余。
康熙四十七年,水。
康熙四十八年四月,大雨雹。
康熙五十三年十二月,大雷电,龙见于江。大雪数日,平地数尺。
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大雨雹,雷电交作,雹大如升,伤麦,失收。
康熙五十五年秋,旱。
康熙五十七年秋,飞蝗入境,本县督民捕之,不为灾。
康熙六十一年秋,旱。
雍正元年(1723)秋,飞蝗入境,本县捕灭之。又亢旱成灾,煮粥赈济。
雍正二年,飞蝗遗卵复生,本县出俸金给民扑灭之,不为灾,于是蝗患遂绝。
雍正十一年,水涝。
乾隆元年(1736),水涝。
乾隆十三年,旱。
乾隆二十年夏,大雨,江涨四十余日始退。次年,大饥。
乾隆二十二年,旱。
乾隆二十八年,水涝。
乾隆五十年,大旱。
乾隆五十二年,水涝。
嘉庆四年(1799),大水。
嘉庆十九年,大旱。
道光三年(1823),大水。
道光十一年夏六月,大水。
道光十三年秋九月,大水。
道光十五年,旱,蝗。
道光十九年,水。
道光二十年,大水。
道光二十一年夏四月,大雨雹,伤麦。
道光二十八年,水。
道光二十九年夏五月,江潮奇涨,浦口南城垛口与水平,山田大半淹没,民庐倾倒无数。
道光三十年夏五月,蛟水骤发,平地数尺。
咸丰五年(1855),大水。
咸丰六年夏五月,飓风大作十余日。六月,秋,大旱,飞蝗蔽野,米石制钱十三串,饥死者无算。
同治元年(1862)夏五月,大疫。城乡多狼,食人无算。
同治四年夏,霪雨,圩田淹没。山中野猪害稼,十百为群。
光绪三年(1877),蝗。四年,蝗蝻复生,经捕始尽。
光绪七年春二月,大雷雹。五月,大雷雨,龙见民庐,摄入云际,床榻农具腾空飞舞。
光绪九年夏六月,夜霹雳百余响,屋瓦皆震。秋七月,狂风拔木,碧泉亭吹倒。
光绪十二年冬十二月,大雪旬日,除夕尤甚,平地深六尺余,屋多压覆。
光绪十七年夏,旱。秋,蝗。
二、虎入县境
宣德二年(1427),有虎入县境。
嘉靖二十六年(1547),有虎入县境。
康熙四十七年(1708),有虎患,本县募猎户尽捕获之,害除。
三、对地震的记录
隆庆元年(1567),冬,地震。
万历十三年(1585),三月,地动有声。
康熙六年(1667)六月,地大震。
康熙五十一年(1712)秋九月,地震。冬十一月,地大震。次夜又震。
咸丰二年(1852)春三月,地震,有声。逾两日复震。冬十一月又震。上一年(咸丰元年),地生白毛。
咸丰三年,地震。
咸丰七年春正月,地震。
同治十一年(1872)夏六月,地震,有声。
四、特殊天象
康熙四十一年(1702)正月朔,太白经天,太阴昼见。二月二日夜,有星陨如箕,赤光烛天,天鼓鸣。
康熙五十六年四月既望,有星如斗,自斗东南至西北而陨,光黄而赤,天鼓鸣,逾刻乃止。
道光九年(1829)秋八月,天上出红绿圈,大小连环,半日方没。
道光二十二年夏六月朔,日食既,西北黑气如墙涌上,星见昼晦,野闻哭声。民间讹言“妖人割童男外肾”,争以红布裹肚,布价骤贵。冬十月,大雷电,龙见于江。
咸丰三年春正月,阴霾四合,日白无光四十余日。彗星见,光芒长五丈。三月,地震。夏六月,地涌血水。
咸丰六年夏五月,六月,有大星陨于东南,天鼓鸣。
咸丰八年秋八月,彗星见东南,光芒射人,长二丈许。
咸丰十一年秋八月朔,日月合璧,五星连珠。
同治十三年(1874)夏六月,彗星见西北。冬十二月,夜有黑气如虹,自南贯北,横亘数十丈。野猪行疫,殃及耕牛。
光绪元年(1875)春,太白昼见。夏,有大星飞流,色碧而芒寒。
光绪八年秋八月,有星孛于西北。
光绪九年,冬十月至岁除,每日日落,红光满天。
光绪十一年秋七月,天鼓鸣。冬十一月,星流如雨。
五、其他怪异现象
陈祯明元年(587),江自方州东至海,赤如血。
隋大业十三年(617),江淮数百里绝水,无鱼。
元至正元年(1341),扬子江竭,舟楫皆阁涂中,露出钱货无数,人争取之。翌日,江始安流,识者曰:“此江笑也。”后果先失江南。
万历二十八年(1600),地生白毛。咸丰元年(1851),地生白毛,次年三月、十一月地震。
崇祯九年(1636),江浦西北福龙山一带有人头鸟万余。身足如鹤,头缩而不伸,胸有圆文如人面。三日后,莫知所之。或云:“头如人,披发长髯。乡民见之,有惊死者。”
崇祯十年秋八月后,每日日落时,红光从东南映照半天,如火对照,人面尽赤。三月余始灭。按《明季北略》云:时省臣引《京房传》,谓之日空,应兵起齐鲁吴越。占候家谓之血霞,主大旱大兵。
咸丰五年(1855),冬十月,天雨黑豆。
光绪三年(1877),冬,桃李华。
光绪七年,夏四月,有鼠数万,自浦口南城一带墙罅中出,即死。鼠首圆,齿黄,尾短。
光绪十四年秋八月,薄暮,空中有声,作波涛汹涌状,间杂铃响,至亥刻始渐息。如是者月余。
光绪十五年春,鸡翅无故自断,如剪削然,城乡皆同。
以上整理诸县志所记述“灾异”。古人对所谓祥瑞,也有所记述,比如“沈志”抄录的一条:“世祖武帝永明十年,兰陵民齐伯生获金玺一纽于六合山,文曰‘年予主’”,“项志”记述的“康熙十九年,麦大稔。八月,祥云满天,氤氲离奇,如轮如盖,五色万状”,等等。但看起来祥瑞的记述实在寥寥无几。《康熙重修江浦县新志》(郎志)设“灾祥”一门,《雍正江浦县志》(项志)、《江浦埤乘》有关章节皆名为“祥异”,本意都是既记录灾情,也记录祥瑞,但为何所记甚少呢?根本原因恐怕还是所谓祥瑞事件实在太少,而天灾实在太多。
古代中国立足于农业,而农业生产技术和生产设备又相对落后,水利事业不够发达,洪涝、干旱、蝗虫等自然现象都构成威胁民众生活和社会发展的灾害,所谓天灾,其为害性与农业生产科学技术的落后性,以及国家对农业建设的重视程度,都是息息相关的。等到天灾来临,朝廷、地方官府大多不会见死不救,各种减负、施救的措施常常也很得力,但民众往往难免死亡的危险,草根树皮食尽,死者相枕于道,大范围的人道灾难屡见不鲜。解决之道当然首先是社会制度革命,其次是科学观念的建立,以及寻求生产技术的高度发达,等等。
古中国人当然普遍的缺少现代科学观念。
《江浦埤乘》记述了发生于道光年间的一次日全食现象,原文如下:
(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夏六月朔,日食既,西北黑气如墙涌上,星见昼晦,野闻哭声。民间讹言:妖人割童男外肾。争以红布裹肚,布价骤贵。
西北方黑气如墙涌上,不久星星一颗颗地亮起来,白天忽然就变成黑夜,日全食发生了,因为恐懼,或别的原因,有人在野外哭泣。接着民间就生出一种传言,说妖人出现了,要割掉男孩子的“小鸡鸡”。“破解”之法是什么呢?就是用红布裹住屁股。百姓都信以为真,导致红布脱销,布价暴涨。并且,是年“冬十月,大雷电,龙见于江”。
一年之中,夏天日食,初冬打雷,野有人哭,江浦民众生活在由蒙昧而来的恐慌之中。其实,这一年真正恐慌的是朝廷,上半年因清政府颟顸无能,在与英国人作战中,先兵败东南沿海,再败吴淞口、镇江,至六月底,英国军舰开至下关江面,陈兵南京城下,清廷彻底屈服。七月二十四日,钦差大臣耆英、伊里布与英国全权代表璞鼎查在英舰“皋华丽”号上,签订了结束鸦片战争的中英《南京条约》(即《江宁条约》)。天有异象,恰国有外侮,其间有没有什么关联性呢?至少表面上看,地方志作者没作此联想。
《江浦埤乘》对地震的记录,态度比较客观。从明初至清光绪十七年,江浦建县五百多年里,共有地震记录10条。在这里面,最值得注意的是发生在咸丰三年(1853年)那一次。
咸丰三年春正月,阴霾四合,日白无光四十余日,彗星见,光芒长五丈。三月,地震。夏六月,地涌血水。
“日白无光四十余日”,可能是连续四十多天的阴雨天或者雾霾天,也可能是来自北方的沙尘暴,长久未能散去。彗星,古人称之为扫帚星,为不祥之兆。彗星本不多见,且光芒五丈。古时候,大概因为没有环境污染问题,夜空也没有任何光污染,彗星看上去尾巴会更长一些。三月地震,夏六月(阳历七八月)“地涌血水”又接踵而至,这一连串异常现象的确有点令人惊心动魄。就是在这一年一月,太平军夹江东下,连克武昌、九江、安庆、芜湖,3月19日,占领江南重镇江宁(南京),定为“天国”都城,改称天京。一路烧杀,生灵涂炭,大江南北,顿时沦为人间地狱。大自然异象,又一次与人间灾难高度重合,让古人将二者视为毫不相关,确实勉为其难。
江浦县志有两次“地生白毛”的记录。一次是“万历二十八年(1600),地生白毛”(《雍正江浦县志》),一次是“咸丰元年,地生白毛”(《江浦埤乘》)。
关于地生白毛的原因以及白毛的属性,有诸种说法:真菌说,根系说,蛛网说,矿物凝华说。一般认为地震后数日会出现地生白毛的现象。有关历史记录主要集中分布在长江中下游至钱塘江流域,四川、甘肃、陕西、湖北也有类似记录,而北方的记录相对较少。
但万历二十八年前后数年,江浦县均无地震记录,回溯至万历十三年,始有“三月,地动有声”。
咸丰元年“地生白毛”,而地震发生于咸丰二年,“春三月,地震,有声。逾两日复震。冬十一月又震”。
录此备考。
2022年7月7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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