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从60年代至90年代,距离南京新街口中心广场不远的中山路上,有家太平村食品商店远近闻名。这个国营单位的门面虽然不算大,但所经营的商品却不一般。

  据当年店里的老职工彭荣芝回忆,除了各色冷饮,店里还卖自制的赤豆元宵、酒酿元宵等甜品。最受顾客青睐的是两毛钱一大杯的牛奶——那时,订牛奶要凭计划,不少市民就是为喝一杯免券的牛奶来到太平村的,无论刮风下雨每天都来。许多小伙子甚至都不下自行车,腿吊跨在车上,付钱,一仰脖子,将牛奶灌下去便蹬车走人。

  在太平村的二楼,是全市最早开设的茶餐厅和冷饮店。营业大厅里十分敞亮,乳白色的客桌按“九宫格”摆放有序。在水晶玻璃吊灯的照射下,长廊式吧台、三条腿高凳、可折叠靠椅,尽显浪漫情调。在此消费,从汽水、桔子汁、柠檬汁,到冰砖、雪糕、老酸奶、冰淇淋,以及黑啤酒、香槟酒……可以说,除了鸡尾酒应有尽有。在物资并不丰富的当年,那里的气氛不输大上海南京路上任何一家咖啡厅。

  “文艺沙龙”

  1978年秋,话剧《于无声处》在市工人文化宫由青年工人业余宣传队演出,观众爆场,好评如潮。

  演出大获成功,离不开话剧团某退休导演的悉心指导。为表达对老导演的感激之情,参加演出的菜鸟级演员,以众筹方式集资28元钱准备宴请导演。可一算,若要下馆子,在新街口广场以北的大三元饭店,恐怕连半桌菜也吃不上;如到胜利西餐厅喝咖啡,也不够每人一杯。于是有人提议,就到胜利电影院旁的太平村食品商店,全体小撮一顿或许够用。于是,一众“哗啦啦”直奔太平村,将店里冷饮照单全点,整30元,扣去汽水退瓶费2元钱,正好28元。

  菜鸟们以汽水代酒,每一个人都敬了老导演一杯。老导演看到众弟子的一片好意格外开心,并不在意是什么饮料,他来者不拒,直到汽水漫至嗓子眼。

  自此,这支业余演出队,凡讨论剧本、研究排练、演出后庆祝等事宜,都要去太平村冷饮店。这个据点闹中取静,雅俗并存,久而久之,引来更多文艺青年前往,众人自诩“文艺沙龙”,只要一说,大家都知道,太平村反倒成了别名了。

  外宾“旅游圈”悄然形成

  1983年10月,南京金陵饭店开业。入住这座五星级豪华酒店的老外中,参团旅游的中老年外宾居多。他们白天游玩,吃过晚餐便常常就近逛街。新街口一大圈遛弯过来,闹中取静的太平村冷饮店便成了他们的自然之选。于是,“旅游圈”“翻译圈”在此相继形成。

  随着老外纷至沓来,太平村的名气越来越响,不远处的南京大学、东南大学等高校师生,自然不会放过与欧美宾客面对面交流口语的机会。很快,太平村作为全市首家“室内英语角”被大家认可。各院校师学结伴光顾,一个个开放的小圈子在太平村冷饮店逐渐形成,与两站之隔的鼓楼广场“英语角”相辅相成,互成犄角,交流不断。

  摄影人的乐聚之处

  当年,在太平村冷饮店的墙上,曾挂有N多风光摄影作品,其中就有我拍摄的一幅——《晨雾中的涟漪》。

  那是1980年初秋的一天。天不亮,我就骑车赶去中山陵,早早在水榭对岸架起了相机。蹲守了很久,终于等到渺渺晨雾在水面上蔓延开来,对面仙境,我赶紧“咔嚓、咔嚓”连拍数张。

  正当自我陶醉之时,冷不丁,有人拍我肩膀——不等我问“哪位”?只见他对准水榭由远而近连抛出3枚石子,“噗通”“噗通”“噗通”——砸入湖中最远的石头有拳头般大,砸到湖中心的有鸭蛋大,砸在近前的只有乒乓球大。

  我通过相机镜头向前方望去,只见水榭前的湖面出现了大中小3个涟漪,随着波圈水纹逐渐扩展,3只同心圆一圈套一圈交叉着渐渐扩大,画面极富几何美感!

  “咔嚓、咔嚓”!等我连续将所有胶卷拍光后再瞧抛石的“仙人”,他已转身离开;走不多远,他又转过脸丢下一句话:“你刚拍的胶卷,一定要送图片摄影社去冲洗!”

  一句话点醒了我。

  太平村二楼还是摄影爱好者的聚会之地,这都拜马路对面的南京图片摄影社所赐。当时,但凡全市举办摄影赛,参赛作品的胶卷都被指定由该社冲印放大。摄影发烧友去过图片摄影社,往往会穿过马路来到太平村二楼,在冷饮店与同道中人切磋一番。久而久之,太平村冷饮店便成了摄影人的乐聚之处。

  “闺蜜圈”崇拜英雄

  于斌(化名)因居南京南郊板桥的军外院(现国际关系学院)家属大院,难得进城一次,算是太平村冷饮店的稀客。然而,这位面目清秀的小白脸,却是太平村某“闺蜜圈”中的偶像级英雄。

  于斌的成名,是他在对越自卫反击作战中采用“空中飞人”的杂技表演手段,抢在越军炮火覆盖前,将陷于雷场的5名女兵成功解救。

  是年,于斌身为某师政治部的宣传干事,率领一支文宣队赶往前线慰问演出。在临近我方前沿阵地的高地山腰,文宣队的5名女兵内急,钻入不远处的草丛中,等她们发觉那里是雷场正慌不择路回撤时,被于斌急令叫停!此处本是防范越军背后偷袭而布下的雷区,虽处在山的反斜面不惧敌方炮轰,却唯恐越军打炮引爆地雷……

  危急关头,这些女兵纷纷掏出预备好的遗书,填下当天日期。其中一名“战地黄花”的遗书很特别,她给在部队当首长的父亲留言中叮嘱:务必捎口信给她“闺蜜圈”的姐妹,若她们再去太平村聚会,请留一空席,桌上放一杯冰淇淋,再插上一朵血色玫瑰,以示她到场相陪了。

  话说当年在万分情急之下,于斌已与雷场外的文宣队员就近砍了3根超长毛竹,削去枝叶,然后与拉风琴、吹管笛的两男兵一起各持长竹竿,“一二三”、“三二一”,依次将那5名女兵逐一用“竹叉”挑起离地、用力高抛,甩到背后,其他队员则七手八脚奋勇接抱,一气呵成。

  说时迟那时快,待对面高地越军观察哨瞭望到中方阵地有“空中飞人”后,一阵火炮齐射过来,而于斌早已引着小分队钻入了防炮洞,文宣队员们全须全羽,毫发无损……

  “战地黄花”遗书中相约太平村的叮嘱,亦成了战后她和朋友的美好回忆。

  一个小小的太平村食品商店,从“文艺沙龙”到“室内英语角”,无不记载着一个时代的变迁。现如今,太平村食品商店和原先那一连片的店面,早已随着城市建设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了,取而代之的是南京现代化商城之一——德基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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