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倡导薄葬与灭佛灭道，潮起又潮落

　　北周政权是在北方战乱中建立起来的。连年争夺疆土、争夺财富之战已经使得北方民生凋敝，社会混乱，盗窃肆虐，就连帝王陵墓也难以幸免，往往成为盗墓者的主要锁定目标。

　　有监于此，北周统治者也开始理智地思考自己的身后事问题，他们普遍提倡薄葬，以免遭受身后之辱。

　　孝闵帝宇文觉于即位当年的九月，就被堂兄、太师、大冢宰、晋国公宇文护幽禁、弑害，年仅十六岁。他尚来不及考虑身后的事，其薄葬是自然的了。

　　周明帝宇文毓于武成二年(560年)夏四月“因食遇毒”，被宇文护买通御厨李安，在食物中下毒毒死，年仅二十七岁。临终前，周明帝在遗诏中，要求丧事务从节俭简约，敛以时服，勿使有金玉之饰，棺郭用瓦。葬日，选择不毛之地，因地势为坟，勿封勿树。在坟墓上不设立任何标志，更不要堆砌大的坟冢。

　　周明帝认为：“厚葬伤生，圣人所诫，朕既服膺圣人之教，安敢违之”。厚葬是给活着的人带来更加繁重的经济负担，这是关心民生的圣人们所不提倡的。他同时要求，废除三年之内禁婚娶习俗，要求人们的饮食习惯“一令如平常”。民间百姓的婚丧嫁娶、一日三餐、荤素饮食等，一切照常进行。

　　再说周武帝宇文邕，他于宣政元年(578年)六月“崩于乘舆”，时年三十六。遗诏中有：“丧事资用，须使俭而合礼，墓而不坟，自古通典。随吉即葬”。死后，择吉日而葬，墓冢堆土不要高大。对于身上入土时穿的“寿衣”，他也主张不要“身衣布袍，寢布被，无金宝之饰”。不允许用金玉珠宝、锦绣绸缎等贵重物品随葬。对他生前居住过的“诸宫殿华绮者，皆撤毁之，改为土阶数尺，不施栌栱。其雕文刻镂，锦绣纂组，一皆禁断”。

　　正是这位主张薄葬的周武帝，在位期间，又曾经兴大灭佛、道之风，成为中国历史上的“三武灭佛”之一“武”。

　　从文献记载看，周武帝灭佛、灭道的思想产生，是经历了一个认知过程的，他开始应该也是不完全排佛排道的。

　　武帝建德二年(573年)十二月癸巳，他曾集群臣及沙门、道士等，亲自“升高座，辩释三教先后”，最后得出结论：以儒教为先，道教为次，佛教为后。将儒道佛的位置排序给予了皇家认定。

　　据《周书》卷三十一《韦琼列传》，当时，周武帝以佛、道、儒三教不同，诏“居士”韦琼来辨其优劣。

　　韦琼认为，儒、佛、道三教虽殊，但“同归于善”，其历史有“深浅”之分，但在讲明道理主旨方面，是没有等级之分的。韦琼后来特著《三教序》上奏朝廷，曾得到周武帝称善。

　　到了建德三年(574年)五月丙子，“初断佛、道二教”，开始对佛教、道教进行扼制。传播佛道的“经像悉毁”，与此同时，“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让那些和尚道士尼姑们全部还俗，成为普通士民。

　　与之相配套的行动是：禁诸淫祀，凡儒家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对儒家经典中所没有记载的祭祀活动一律取缔。

　　到了这一年的六月，周武帝又下诏，对宗教进行整顿，以统一人们的思想。在诏书中有：“今可立通道观，圣哲微言，先贤典训，金科玉篆，秘迹玄文，所以济养黎元，扶成教义者，并宜弘阐，一以贯之。”对本土道教开始实施松绑，允许圣哲经典流传育人，其整顿重点，仍然放在灭佛上。

　　但北周的灭佛国策并没有贯彻到底。周武帝死后，又依然恢复如旧。

　　据《周书•宣帝纪》记载，到了周宣帝宇文赟(yūn)的大成元年(579年)，“是岁，初复佛像及天尊像”。到了冬十月，宇文赟又亲自参加“道会苑大醮”，即参加由僧道设坛祭祀的仪式，“与二像俱南面而坐，大陈杂戏，令京城士民纵观”。皇帝将佛、道二尊像与自己并列，南面而坐，与百姓一道观戏，以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佛、道二教信仰已经解禁了。由于宇文赟沉湎酒色，又大肆装饰宫殿，滥施刑罚，经常派亲信监视大臣言行，致使北周国势日渐衰落。大象元年(579年)，周宣帝禅位给长子宇文衍。次年去世，时年二十二岁。佛、道二教并没有保佑住他的性命。

　　又据《周书•静帝纪》记载：大象二年(580年)六月，周静帝宇文阐“复行佛、道二教，旧沙门、道士精诚自守者，简令入道。”

　　周静帝是北周末帝，在位前后三年，北周政权就被杨坚窃取了。但可以看出，佛道二教在北周的影响一直存在着，其地位与儒教不相上下。周武帝“灭佛”，不仅未能、也难以进行到底，如同一阵秋风刮过，落下一地树叶而已。更值得深思的是，灭佛也好，灭道也罢，都不能改变北周政权的短命厄运。

　　束有春2025年12月11日于金陵四合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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